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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8-18 12:50:38 |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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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那时候,我厌恶汪家沟,更加厌恶汪家沟的空气中弥漫的陈酸味。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,汪家沟的烟囱中总有一家会飘出酸味,这味直透心脾。我猜想,概“穷酸”这个贬义词也是从我们村的烟囱中飘出去的。我抱怨,究竟是谁发的浆水,让它把我们村贫困的秘密传遍天南地北?
   我的厌恶并非没有由来,它在我的胸膛压了太久太久了。在汪家沟生活的几十年,我几乎每天都要品尝这种酸味,或是中午,或是傍晚,夏天则更甚。我抗拒,尝试用各种手段,哭闹、撒泼,甚至拒食。抗拒用,我最终不得不含泪咽下那一碗酸水。长久以来,我在汪家沟便有了一个坏名声:嘴细。我们村所谓的“嘴细”并不是樱桃小口的意思,我的嘴不小,甚至有“海纳百川”的韵味。在我们村,嘴细的人不会有什么出息,因为挑食长不出健壮的体格,没有健壮的体格便不是一个称职的受苦人,营务不好庄稼。因此,很多同龄人便开始鄙视我,说我手缚鸡之力,腿缺担粪之劲。我便以讥笑还击,说牲口劲儿,但一辈子吃草,走不出的圈舍,秤砣虽小却能压千斤。他们不服,相向,很多时候都被我揍得口鼻,哭喊着要爹娘,我更加嘲笑他们,空有一副发达的四肢,。在这方面,我内心感谢父亲遗传给我的好力气。
   我心里清楚,我在村里的坏名声多般是母亲传出去的。村里受苦的妇女,没有什么消遣的事物,唯一沾上边的,恐怕是茶前饭后聚在一起扯一会儿闲话。夏日的午后,天气异常炎热,太阳吐着的火舌,似乎要把黄土地上的一切烤干烧尽。没有什么要紧的事,出不了山下不了地,村里妇女便在我家门前老桑树下闲谈日月。聊资并不新奇,谁家的老母猪生了多少只猪崽,谁家的老母鸡生蛋勤快,谁家地里种的什么庄稼……聊到最后,话题总会聚焦在丈夫孩子身上。有人开始吹嘘,自家娃娃多么成材,一天能担多少桶水、劈多少根柴。母亲没有什么炫耀的资本,便开始吐的诸多缺点。其中最严重的,便是嘴细挑食。她说:“我家云娃长的是鼻子,我只要做一顿酸饭,他一进院门准能闻到,接下来便是哭闹、撒泼,搞得我做顿饭左右为难。”她说的是实话,我对浆水的厌恶是长久积攒下来的,就像杀猪的不喜欢吃猪肉,做醋的不喜欢吃醋一个道理。就这样,我的坏名声便在村里传开了,有人告诫自己的孩子:“不要向杨家的云娃学,长得一副瘦竹竿身材,将来讨个媳妇都困难。”听到这样的话,我对浆水的厌恶更深、更甚,是它让我在村庄里名声扫地。我发誓,如果能有一天走出汪家沟,我便再也不吃浆水。
   那时候真穷,一日三餐,总也离不开浆水。对于浆水,母亲的做法是:将粗糙的扁豆面擀、切成雀舌形状,配之以土豆条,下到煮沸的水中,待面和土豆煮熟,投入浆水调味。一锅雀舌面清汤寡水,不加调料不放盐,站在锅边酸味扑鼻,盛到碗里,能调味的只有旱韭菜腌制的咸菜。这种粗饭吃了多少年,吃烦了、厌了,也不想一眼,闻到酸味心情也要沉下半截。巧妇难为米之炊,母亲在做饭这件事上犯了难。面对我的哭闹拒食,她别他法,在碗中滴入几滴植物油,算是做成一碗“甜饭”,暂时满足了我小小的需求。这个情节像一部老,深藏在我的乡村记忆中,每次想起,心头不免涌上一股酸楚。
   厌恶归厌恶,我从来没有否定浆水在我们村的作用。民以食为天,一村庄人都在浆水的滋补下成长、变老,浆水是汪家沟的半边天。老去的一茬人把穷酸味带到,带到泥土中,长出穷酸的庄稼,这种穷酸味便被后来一茬人传承了。村庄的气息在庄稼之间传承,在草木之间传承,浆水菜算是这种传承的一座桥梁。怎么解释?得从浆水菜的做法说起。在我们村,把做浆水菜的整个过程称之为“卧浆水”,为何采用一个“卧”字,其奥义在哪?观母亲做菜的整个过程:从麦地里挖来苦苣菜,摘捡洗净,用水煮熟置于缸中,在缸中倒入开水,待凉至一定度,将提前准备好的浆水引子倒进去,搅均,用一件破旧的老军衣包裹整个陶缸,待它发酵至酸。由此,我对“卧”字的解释是,让生长在原野上的野草安静地躺卧在土陶缸里,发酵成养分,滋补庄稼人的。这个认识或许有些幼稚,如果在以后能够听到更加深刻的解释,我将及时更新改正。然而,这并不是我本次书写的重点,我想说的是,卧浆水是让草木变成滋品的过程,它来自黄土高原上的庄稼人对食物的孜孜追求,是一种智慧的体现。这样说来,浆水更像一种乳汁,从地母亲的乳来,养活一村庄嗷嗷待哺的庄稼人。
   我的书写出现了矛盾,我应该厌恶浆水还是喜爱它?十几,我对它的厌恶是毋庸置疑的,因为它满足不了我的味蕾,顿顿粗粮浆水面的吃法也叫人眉头紧皱,实在是吃厌了。但是此刻,我笔下的“厌恶”生出了别样滋味,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   现在仔细一想,我对浆水菜的厌恶,对雀舌豆面的厌恶也仅仅停留在儿童少年时期,停留在我在汪家沟生活的那一段岁月中。三十岁的我,在观望十几岁的日子时,这种厌恶重上心头,但我却非常渴望感受到它,甚至渴望再经历一遍。起初,我不愿意承认,那种豆面中滴几滴麻油的恓惶日子有什么值得留恋呢?那种日子酸楚,就像那碗浆水面;那种日子简单;就是日出日落,吃饭劳作睡觉;那种日子热闹,鸡鸣吠,人声鼎沸。
  
   二
   二十多岁的时候,我走入一片荒野,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者。离汪家沟越远,空气中的陈酸味越淡,直到某天,再也闻不到熟悉的味道。我摆脱了“穷酸”的困扰,却至今没有变成一个家境殷实的人。在这片荒野上,所有事物都是孤独的,一棵树孤独地立在荒坡上、一棵草孤独地长在原野中……我和它们一样,一个人孤独地行走,顶着烈日,迎着风雨。
   我知道,这片荒野不是汪家沟的黄山野坡。如果在汪家沟,渴极了,我会从缸里舀出一瓢浆水,咕咚咕咚痛饮一番;饿极了,中午剩下的酸饭,随便盛一碗,一会功夫就能填个肚皮。当行走陷入窘境的时候,我总是把“如果”安放在汪家沟,安放在我曾经厌恶的土地上。人性的矛盾和贪婪被我演绎地淋漓尽致。
   离开汪家沟没几天,我就开始怀念浆水的味道。这丝怀念是我未能料及的,没想到它来得如此快,如此强烈。特别是炎炎夏日,口渴难耐,荤腥油腻饭食难以下咽,觉得能吃一碗浆水面便很知足。怀念一下这样的场景:几个年轻人聚在某家划拳喝酒,桌子上一瓶酒两碟菜,一碟腌制的青皮辣椒,一碟凉拌的浆水菜。浆水解酒,在我们村不是一个秘密。他们的做法是,从陶缸里捞出来的菜,用咸菜、辣椒油等凉拌均匀,喝一口酒吃一口菜,每个人能多喝二两。这个论证没有科学依据,我亲身实验的结论是,每次喝到肚里翻倒海,吃一碗浆水菜,喝半碗浆水,酒劲能压下去些许,包在被子里睡一觉,神清气爽。再怀念一下这个场景:父亲从地理回来,一头灰,半腿泥,蹲在房檐下喘气。母亲从厨房里出来,询问父亲想吃啥饭,父亲说天太热,油腻的东西吃不下,只想吃一碗“懒疙瘩”。母亲转而又来询问我的意见,我听到要吃酸饭,便犯起了脾气。母亲奈,不得不重新擀一碗面条。一家几口人,吃了两样饭。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以前也很讨厌吃酸饭,自从去兰州当了几年装卸工,吃厌了小饭馆里油腻的饭食,重新回家务农便离不开酸饭了。按照父亲的说法,一天不吃酸饭,他就要挨一天饿,自己没长酒肉肚子。
   我现在正在经历父亲经历过的事,对浆水的感情也从厌恶转为怀念了。私下里,我在心里重新解读了“卧浆水”这个“卧”字的真义:浆水是一汪不会流动的有根之水,它在我们村的土陶缸里安静地躺卧了几百年、几千年,到现在也没能走出汪家沟,这概就是所谓的“卧”吧。你那缸,滚的,像年轻母亲的,你那浆水,像母亲里甘甜的乳汁。其实,稍微引申一下,用“卧”字来形容黄土村的水,总是那么贴切。比如,每家门前那一汪窖水、碱沟里那一潭泉水。
   我的回头很及时,这样想着,仿佛一下子又站在了汪家沟的荒野上,行走的路径上仿佛出现了父亲的脚印、母亲的脚印、我们村庄稼汉杂乱的脚印。人的一生,吃穿住行,总有一个地方、一件事物能牵住你,让你恨之又念之。在我这儿,这个地方是汪家沟,这件事物是浆水。到现在,我还是没能摆脱汪家沟赋在我骨子里的穷酸味。
  
   三
   些日子,我做成了一件令人的事情:卧了一缸地道的浆水。缸是照着汪家沟土陶缸的模样寻来的,引子用的是汪家沟的苦苣菜浆水,一切都照着汪家沟的模子做。这缸浆水来之不易,是我总结三四次的失败经验之后得来的,为的就是能在这炎炎夏日品尝到汪家沟的味道。浆水作为黄土村一种最为普遍的食物,以这样匍匐的方式潜入城市,朴实不张扬。
   汪家沟的食谱里,浆水应该排在最前列。我们村的人依旧会在某个闲暇时间卧一缸好浆水,菜还是长在麦子地里的苦苣菜,水还是老窖里甘冽的清水。揭开陶缸,水面泛着粼粼波光,映出汪家沟简洁朴实的岁月。
   在我之后,也会有人厌恶又怀念着它,浆水带给人的矛盾也终会在那个老陶缸里逐渐消解。经历过这些,我坚定地认为,浆水对庄稼人的滋养总会孜孜不倦,以前是这样,以后也会是这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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